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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1706637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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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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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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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条虽以“清明节”为题，实则介绍寒食、清明两个节日的习俗与人文景观。这两个节日有着截然不同的来源，其地位、功能在很长时间内也不可相提并论，但是由于时间相近，大约在唐代开始出现混融，经过宋代的发展，清明逐渐包含并最终取代寒食节，成为礼敬祖先、慎终追远的节日。孟元老生活的北宋末年，恰是“清明”节日化的重要时期，他的记载，为观察寒食、清明的习俗变迁提供了重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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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是中国最古老的节日之一，在魏晋南北朝时已成为全国性的节日，以禁火、冷食为主要习俗，禁火时间为三天。唐代人不仅传承了长期以来寒食节禁烟火、吃冷食的传统，而且衍生出“郊祭”这一新的重要节俗。官方顺应人情，因俗制礼，将其编入《大唐开元礼》的“吉礼”，成为官方认同并倡导的礼制。为了方便大臣们扫墓祭祖，朝廷专门安排假日，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郊祭这一节俗的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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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寒食节正值季春，春和景明，春光烂漫，自六朝以来极为盛行的三月三上巳节，也在这一时段。上巳节源于古老的修禊习俗，在唐代发展为临水宴饮、郊外游春的盛大节日。朝廷对这种“上墓欢乐”的风气很是不满，高宗、玄宗都曾下诏申斥，却终究无法阻止唐人在寒食期间并行郊祭、踏青之事，“今年寒食好风流，此日一家同出游”（元稹《寒食日》）、“美人寒食事春风，折尽青青赏尽红”（薛能《寒食》），本应悲凉肃穆的寒食节，被唐人过成了绚丽多彩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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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作为节气名称，早在先秦就已出现，但是直到唐代早期，依然只是节气，并未形成节日习俗，以“清明”为主题的作品，偏重于表现时节之美好、游乐之欢欣，宋初王禹偁怜惜自己“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俨然以赏花饮酒为清明标配，苏轼更是特意给好友李公择写信，郑重其事地强调说：“人生唯寒食、重九，慎不可虚掷，四时之美，无如此节者。”不过，唐代政府把“清明”这一天定为禁火后改用新火的日期，而且由于寒食节是一个时间段，清明被包含在寒食节之中，作为节气的“清明”与作为节日的“寒食”，由于时间巧合的缘故而被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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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沿袭了唐代以来对寒食节的重视，休假七日。“太平日久”，“辇毂之下”遂呈现孟元老在“清明节”标题下描绘的场景：寒食节流行炊熟、插柳与女子上头等习俗；清明成为拜扫新坟的正日子，街道中车马填塞，市面上香烛纸马生意火爆；踏青游春之人把开封郊野变成了闹市。在一个节日里，同时呈现禁火扫墓与踏春赏青的矛盾主题，在唐代还显得有些尴尬，唐代皇帝还将“寒食上墓，复为欢乐”视为伤风败俗之举而试图加以遏制；到了北宋时期，这种纠结从上到下似乎都已不复存在，一悲一喜的两种节俗出现混融，孟元老以“清明节”统领寒食、清明这一时段，似乎已有“清明成节”的意识，本来作为主角的寒食节，反倒被吸收在“清明节”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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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徽宗时期出现的叙事长卷《清明上河图》，对人间烟火、民风百态进行了活色生香的展现，成为北宋末年东京繁华的见证。研究者认为，此画的创作时间约在徽宗崇宁末至大观初年，正是蔡京势焰熏天、炙手可热之时，身为画院画家的张择端应是受命作画，对其所倡言的“丰亨豫大”之说做出具象化的呈现。但是细心观看画家笔下的清明繁华，却感到隐隐不安，现在很多研究者倾向于认为张择端是以画“曲谏”，展现其对经济民生、城市管理、军事防守等诸多问题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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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老是否曾经见过张择端的绘画，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人们习惯于在《清明上河图》与《东京梦华录》之间寻找对应关系，也确实非常容易找到。如果说张择端用画笔在表面繁荣中暗藏了玄机，呈现出一幅带有忧患意识、令人心惊肉跳的“盛世危图”，孟元老在用文字记述“节物风流”的明线之下，也极有可能用“春秋笔法”埋下了一条令人心悸的暗线，用委婉甚至沉默，揭示出“当时之盛”如何在旦夕之间变成一场“华胥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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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①。前一日，谓之“炊熟”②。用面造枣飞燕，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③。子女及笄者④，多以是日上头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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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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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寻常京师以冬至后一百五日，为大寒食：南朝梁代宗懔《荆楚岁时记》：“去冬节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冬至，俗称“冬节”“长至节”等。古人以冬至一阳生、天地阳气回升，视其为大节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大寒食，即寒食节。寒食日有在春、在冬、在夏诸说，惟在春之说，为后世所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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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炊熟：北宋时期，寒食严格禁火，因此节前一日必须准备好熟食，故有此称。北宋吴则礼《二月二十九日作》诗中说：“屋头澜翻闻布谷，惊怪儿童问饧粥。争向衡门插柳条，要遣老子知炊熟。”北宋庄绰《鸡肋编》记载：“寒食火禁，盛于河东，而陕右亦不举爨者三日。以冬至后一百四日，谓之‘炊熟日’，饭面饼饵之类，皆为信宿之具。”南宋周密《癸辛杂识》：“绵上火禁，升平时禁七日，丧乱以来犹三日。相传火禁不严，则有风雹之变。社长辈至日就人家，以鸡翎掠灶灰，鸡羽稍焦卷，则罚香纸钱。有疾及老者不能冷食，就介公庙卜乞小火，吉则燃木炭取，不烟；不吉，则死不敢用火。或以食暴日中，或埋食器于羊马粪窖中，其严如此。戊戌岁，贾庄数少年以禁火日饮酒社树下，用柳木取火温酒。至四月，风雹大作，有如束箱柳根者在其中，数日乃消。又云火禁中，虽冷食，无致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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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用面造枣（hú）飞燕”几句：寒食节，是为了纪念介子推，因有“子推燕”之说。北宋庄绰《鸡肋编》记载：“以柳枝插枣糕，置门楣，呼为‘子推’，留之经岁，云可以治口疮。”宋人高承《事物纪原·子推》：“故俗，每寒食前一日，谓之‘炊熟’，则以面为蒸饼样，团枣附之，名为‘子推’。穿以柳条，插户牖间。相缘云介子推逃禄，晋文公焚山求之。子推焚死，文公为之寒食断火，故民从此物祀之，而名‘子推’。相传之谬，至于如此也。”枣飞燕，嵌有枣的面食，略取燕形。，饼。门楣，门上横梁，门框上的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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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子女：指女孩子。及笄（jī）：古代女子满十五周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十五周岁为及笄。也指已到了结婚的年龄。《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注：“谓应年许嫁者。女子许嫁，笄而字之；其未许嫁，二十则笄。”笄，古代女子用以插住挽起的头发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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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上头：指女子束发插笄，为成年的象征。前蜀花蕊夫人《宫词》：“年初十五最风流，新赐云鬟便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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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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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通常京城以冬至后第一百零五天，为大寒食。大寒食的前一日，称为“炊熟”。用面粉蒸制成飞燕状的枣，用柳条串起来，插在门楣上，称为“子推燕”。到了十五岁及笄之年的女孩子，大多在这一天束发插簪，以示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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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第三节，即清明日矣①。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都城人出郊。禁中前半月，发宫人车马朝陵②。宗室南班近亲③，亦分遣诣诸陵坟享祀④。从人皆紫衫、白绢三角子⑤、青行缠（皆系官给）⑥。节日，亦禁中出车马，诣奉先寺⑦、道者院，祀诸宫人坟⑧。莫非金装绀⑨，锦额珠帘，绣扇双遮，纱笼前导，士庶阗塞⑩。诸门纸马铺⑪，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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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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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寒食第三节，即清明日矣：似当为“寒食第三日，即清明节矣”，“节”与“日”二字当互易。寒食节在清明节的前一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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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发：派遣。宫人：官名，负责君王的日常生活事务。朝陵：帝王拜扫祖先陵墓。北宋帝陵位于今河南郑州、洛阳之间的巩义市，南有嵩山，北有黄河。陵墓群涵盖了北宋除徽、钦二宗之外的其余七帝，加上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的陵墓，统称“七帝八陵”。围绕八座帝陵，有皇后陵、皇室宗亲墓、名将勋臣墓三百余座，如寇准、包拯等大臣的陵墓也在其中。北宋梅尧臣《送宋中道朝陵仍于西都省亲》诗有“西出虎牢关，南瞻园庙戟。汉殿拜衣冠，魏台严帐帟。春风石阙冷，晓气田涂白”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