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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之欲：珠三角流动人口社群特殊职业研究 青春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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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本是个颇为抽象的概念，但在这群女性口中呈现具体的“景象”或意义，有些人觉得它就象征着“时尚和潮流”，具象化为“漂亮衣服”、“生日礼物”、“电子产品”、“摩托车”等等，她们认为年轻人必须要抓住机会追求青春年少时的活力、健美和潮流，她们选择的生活方式也能说明这一点；有些人认为青春意味着有时间面对现实和实现梦想，既然城乡之间有差别，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出去，获取更多社会经验、建立人脉关系，以更好地在城市中立足；还有一些人觉得青春意味着有机会、有资本去过全新的生活，去尝试全新的事物，她们不想再务农，想过城市生活，她们注重日常生活的细节，时时处处表达着自己的现代化和都市化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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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姐来说，青春是个不可避免的话题。性产业是典型的“吃青春饭”的行业（Wang，2003）。王政指出，“青春是一种有时效性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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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轻女孩缺乏教育和技能，就进入了正在发展中的行业，她们的青春和靓丽是保证她们比年长姐妹多挣几倍收入的一张“门票”。（同上：170，作者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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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处在“青春饭”链条中的一端，可能有丰富回报，却充满争议。女性要用她们有时效性的资本满足长久的男性欲望，“青春饭”就是这样在消费主义和性歧视的交互作用中产生的（Zhang，2000）。我的研究则表明，女性在男性凝视和国家控制中并非被动承受者，她们对于由时间和性别化的社会环境造成的障碍有着自己的对抗策略（Wang，2003）。田野调查的资料显示了这群女性关于青春和“青春饭”的论述背后实现自我现代化和都市化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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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衣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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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衣服”暗示着姣好的面容、健美的身材和时尚的触觉，是我的受访者关于“青春”的一个主要具体化想象。她们觉得年轻人拥有健康的肌肤、苗条的身材，能衬得起时尚的妆容和饰物，年纪大了皮肤都皱了，生完孩子身材走样了，穿什么都不好看了。就像王文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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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衣服要花好多钱。不过现在不花钱、不买、不穿，等到老了再贪靓，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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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班的头三个月，她每个月会花大概1万块在买服装和化妆品上。她们会在买衣服和化妆品上花很多钱，出门上班前也会花很多时间打扮。对于在室内工作的姐妹们来说，上班的时候她们也会不时跑到洗手间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我第一次在公寓里见到兰兰的时候，她刚去洗澡，等她从浴室走出来，我很吃惊地看到她全身裸着，从头到脚涂了一层白花花的膏。她跟我打招呼，说她正在做体膜，要我久等了，她也暂时不能穿衣服，叫我不要不好意思。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有体膜这种东西，兰兰就跟我介绍说这个东西一周用一次能清洁柔软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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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就感觉皮肤软些白些。我们这些人常抽烟嘛，又每天都晚睡，皮肤肯定不会好嘛，那些客人很挑的，会嫌你皮肤太黑啊、太粗啊、不滑啊什么的。他们会说，你又不是农民，又不用干活，干吗这么黑、这么粗啊？！所以他们喜欢白一点的、细一点的。光做脸的还不够，全身都要用。皮肤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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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上班之前小姐们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时间挑衣服和化妆。我有时到王文、王娜屋里去的时候就是她们吃晚饭的时间，吃完她们会轮流洗碗、收拾东西，其他人就会分别洗头洗澡。每天的操作令她们化妆手法娴熟。化完妆，她们会互相给对方挑衣服提建议，直到确定那晚穿什么颜色和风格、搭配什么鞋子和饰物，细到一条项链、一对耳环和眼影的颜色都要搭配合适。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女孩们就从普通居家样貌变成了闪亮的花蝴蝶。她们有时还会对我的衣着服饰评头论足。有一次我到海斌租住的地方去，一进门她就说：“你今天这条裙子还不错。现在就流行这种大印花的，杂志上全是！”到她们家里坐的时候我基本会戴着眼镜，要去夜场的时候才会换上隐形眼镜，她们有时候看我戴着眼镜就笑我“一副乖头乖脑学生妹的样子”，还跟我说“到夜总会的时候千万不要戴眼镜哦，很土很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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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全国妇联和中国妇女杂志社主办的华坤女性消费指导中心每年做一次女性消费调查，有意思的是，从2005年开始到2014年的10次调查均显示，服装服饰消费是女性消费中永恒的主题，一直是女性消费的头号支出项，化妆品、护肤品、美容美发等美丽、健康消费成为女性生活中的经常性支出，“呈现出消费普及化、品质化、高档化和品牌化的趋势”[3]。2006年的这项调查还包括了农村女性、进城务工女性的数据。85.1%的进城务工女性使用化妆品，在彩妆上的消费增加，使用唇膏、眉笔等化妆品比例大于农村女性，她们购买和使用最多的化妆品前四位依次为洗面奶（76.7%）、润肤霜/膏（74.2%）、口红（38.4%）和眉笔（22.9%）。而农村女性使用护肤品较多。她们通常购买和使用的化妆品前四位分别是润肤霜/膏（68.0%）、洗面奶（56.3%）、护手霜（52.7%）和防冻防裂膏（35.9%）。这部分是两者劳动性质不同所致，部分则因为进城务工女性受到城市生活方式和消费文化的影响更大，她们的消费习惯逐渐向城市女性靠拢，她们相信外表容貌良好的人更容易成功。在访谈中有七人明确提过漂亮衣服在她们心目中的重要性，它象征着年轻、成功、城市生活和全新的生活方式，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就向往着能到城市去，能买到漂亮时髦的衣服，这在她们心中埋下了出去和赚钱的种子。而漂亮衣服的梦想有着时效性，要在年轻的时候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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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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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体会最深的其中一次是在深圳小霞的家里。那天她在罗湖关口接了我之后我们一起上了一辆公交，路程很长，我和她闲聊着。她向窗外一指，说“这里的房子最贵了”，“最好的房子都在这里”，所以“房价很高”，“我那个烂鬼房子，这么小小的居然也花了20多万”。我想象着她的家。这个和香港人结了婚的女人，混得响当当的“大姐大”，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应该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公寓，或者三室四室以上的宽敞“豪宅”，还是那种十几年前兴建的传统型居民楼？从没听过她介绍自己的家，从我当时所了解的零碎边角料信息知道，她有一个老实巴交、日子过得挺拮据的女邻居，和老公两个人养着小孩和父母，按小霞的话说，女的每天“可怜兮兮”地打两份工，男的在厂里上班。几个月前小霞在家里装了超大的电表，惹毛了和供电局有关系的一群帮派人物，起了纠纷，那帮人算计来算计去，整栋楼也只能欺负这个女人家，所以就把他们家的电线给剪了。为这事，那个女人整天愁眉苦脸的，我上次见小霞的时候正好他们在商量报复的事情，于是我有了第一个对小霞居住地的想象：那栋楼里一定住满了帮派的人，大概就是活生生的一个黑帮楼，奇怪的是，那个老实女人怎么会住在那种按小霞的话说是“最乱，最复杂的”地方？小霞养了两只拉布拉多犬，我看过她手机里的照片，长得挺大的。既然养狗，而且是大型犬只，还是不错的犬种，应该家里条件也不错吧？我一路胡思乱想着，下了车我们到了一个大排档吃晚饭，接着又去了夜总会，玩到次日凌晨三四点，我终于跟着小霞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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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值班室，窗口贴了几张纸，是通知和热水票之类的。我有点纳闷了，怎么这么像集体宿舍？到了楼梯口，同行的家宁和小霞都不约而同地说，“小心脚下啊，滑”。我一踩上去，发觉脚底脏兮兮的，又黑又湿，楼道几乎没有灯光，转角处大而开阔，连接着另外的一栋楼，跟平时的公寓楼构造完全不一样。我想，小霞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爬到最顶层，向右一转，走过一条笔直的走廊，小霞家就在尽头。走廊尽头也有一潭水，举目四看，房间都拉着铁栅，楼道脏脏的，这不就是典型的宿舍楼吗？小霞的两只爱犬老远就听到主人的脚步声，一天没见了，着急得发出亲昵的尖尖的叫声，可能是听到我陌生的脚步声，又不时地大声叫着。小霞哄道，“别叫别叫，宝贝，我开门了，别吵别吵”。铁门一打开，两只狗扑上来。一只金黄色，一只黑色，都体形健硕，前腿趴上来能够着我的胸。门一开立即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狗尿味，狗狗身上也是很久没洗澡的味道。我对狗的喜爱程度几近疯狂，能接受任何跟狗有关的气味，如果是不养狗的人或者喜欢狗程度没这么深的人，是绝对接受不了那种气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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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家门的一瞬，灯亮了，我发现小霞的家原来竟如此简陋与脏乱。进门的地方就堆着一堆杂物，有旧拖鞋、废塑料袋，以及不知名的、放了许久、包装上都铺满了尘的草药等。所谓客厅就是一个6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只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没清理的烟灰缸和一个脏兮兮的纸袋，旁边一把露天茶座式的仿藤椅子，一面墙上挂着一个小小窄窄的穿衣镜，镜面模糊，落满了灰尘和油烟。镜子上方钉了一排挂衣钩，挂了三四条裤子、塑料袋、球拍等，裤子垂下来遮住了小半边镜子，让原本就不大的镜面又缩小了一半。外面有个很小的阳台，放了一个冰箱，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看时才发现，冰箱门根本就是大敞着的，里面放些一瓶瓶一盒盒的东西，都没看清是什么，冰箱纯粹当杂物柜用了，而且看来这还算是她家里最白亮干净的杂物柜了。小霞有两间房，原来她说我睡靠外这间的，说早给我收拾好了，铺上了新的床单、枕巾，说“否则你会受不了，狗狗的味道很大”。没过几分钟，她又指着另外一间房说我睡那里。看来她有点不清醒了。两间房都大概是5平方米的样子，布置非常简陋。小霞睡的那间我没仔细看，就看见一张大概宽1.2米的单人床，好像有很多杂物。我睡的那间有一张上下铺的铁床，跟大学宿舍里的一样。旁边做了一个白色的衣柜，床边对着门的那边有一个类似床头柜的东西，其实是一个自己焊接的不锈钢架子，上面也堆满了杂物。床头靠着门的这边地下堆着用塑料袋子扎起来的草席，上面压了个黑乎乎沾满灰尘的鸿运扇。床上的床单、枕头看起来也不干净，油油的、灰灰的，一点也不像她说的新的样子，可是那时候又困又累，有的睡觉我已经很知足了，反正烟熏了一个晚上，我的头发也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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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马上叫我先洗澡，说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睡觉，我感觉很开心。毛巾牙刷都有了，她还是个挺热心细致的人。到冲凉房一看，本来就小到2平方米的空间，放了一个直径有几乎半米的大白塑料桶，盖着盖子，里面装满了水。旁边紧挨着摆了个蓝色的大塑料桶，再紧挨着就是马桶，也是脏脏的，沾满了褐色的水渍还有头发。马桶旁边就是厕所的尽头了，有一扇窗，窗棱上堆积着用过的肥皂等杂物。马桶对着的墙上挂了一个带镜子的塑料架，插着牙刷牙膏，在我的记忆中这种款式是80年代到90年代初在广州这样的城市流行的，之后几乎都不见踪影了。小霞的这个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粉粉的、白白的，牙刷虽然也有，可是看起来好像很多个月没人用了，布满了灰尘，刷头紧靠着一条僵硬的发霉了的抹布。厕所的另一个角落里挂了一个三角架，是名副其实的杂物架——洗头水、冲凉液、水瓜布、浴球、瓶瓶罐罐盒盒什么都有，长霉的长霉，挂尘的挂尘，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我进去冲凉前小霞还问我：“你要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资生堂还是飘柔？”我说都可以，没关系，她就说，那用飘柔吧。进去一看，所谓的飘柔洗发水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罐子里剩下的一点东西，抓起瓶子一看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买的了。刚把衣服脱完准备洗澡，小霞敲门了。“睡衣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放在床上！你喝水还是喝茶？”“喝水吧！”我边答应边试图打开门来，才发觉她的那个门特有意思，门锁的地方早就坏了，拆掉了，只剩一个圆圆的洞，从里面伸出一条绳子来。正在苦思冥想这怎么开，就在圆洞里见到了小霞的手。“这样子，”她边做动作边解释，“你拉一拉这条绳子，门锁就会缩回来，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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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家，却有一个不相称的“超大”衣柜，放在我那晚睡觉的房间里，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它和床之间只剩一条仅能过人的小通道，里面塞满了小霞的宝贝：她所有的衣服和饰品。那晚吃饭的时候小霞手底下一个心腹阿丽赞赏小霞的身材：“上次去桑拿，哇，看见大姐的身材，真是魔鬼啊，像少女一样，腰又那么细！”“是啊是啊，”小霞得意扬扬地抢着说，“我的腰真的很细的，只有17寸呀”，她说她穿紧身的衣服都很好看，特别是旗袍。有一次我们一起走向夜总会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你不能再胖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了，再胖就太过分了！你看，我多高你多高啊。”我看看她，纳闷，其实她和我差不多啊，只不过，我输给了一双高跟鞋。凌晨回到小霞家，冲洗完毕，我在那个小房间里整理东西，小霞忽然进来，说，“给你看看我的衣柜”。我马上来了兴趣。她身穿一条暗红色的睡裙，露出了腿上、胳膊上、肩膀上各处的疤痕，她说自己全身都是疤。她皮肤黑黑的，身材像个小姑娘，跟我很多高中同学差不多。为了拿到海鲜生意，她不惜把自己原来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剪成了不超过一寸的板寸，还染成了金黄色，为的就是不使控制海鲜市场的老大的老婆对她的姿色起疑心。她的一双大眼凶巴巴，说话气势不饶人，打架更是有举世无双的气势，要哄人的时候嘴巴又甜得不得了，会扭着身子钻到人怀里。她这样既做过小姐又有涉黑背景的人，会有什么衣服呢？她的衣橱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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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她拉开了衣柜，里面挂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服装，下面一层堆了更多乱七八糟的衣物。“看，这是我的旗袍！”她很高兴地翻出一条淡绿底枫叶纹的短装旗袍，从脖颈到胸前的部位是透明薄纱质地的，每片枫叶边上都是金色的绣线。这件旗袍在这样的屋子里暗淡的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我努力想象着她穿这旗袍的样子。如果她还是那头黑色长发，这件事情要容易得多，偏偏这头金黄寸发跟手头的旗袍格格不入。她比画了两下，忽然说，“你穿上试试！”没想到她还有兴趣看这个，想起今天她说我不能再胖了，我有点心虚，虽然对自己穿上这旗袍的信心还是有的，可是被她一打击便有点畏缩，如果真穿不上又不知道该给她怎么笑死。我在她面前脱了衣服，半背着她穿上了绿色旗袍。拉拉链的时候，我呼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能拉上！穿好了，小霞上下打量着我，“呀，你穿还真合适呀！看看，你穿我的旗袍刚刚好！好看好看！”她赶忙拉着我到那个暗黑的小厅里墙上挂的那面镜子前，在几件衣物的半掩半映之下，我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样子。厅里没开灯，借着旁边房间的微光，镜子里模模糊糊映照出我的身形。“你看，好看不？”小霞问。“嗯，她穿就好看。”家宁忽然说话了。原来他就坐在厅里一角的椅子上，光着膀子。太黑，而且他一直很安静，我都没注意到他。小霞兴奋地拉我又进了房间，翻出一件白色的短装外套，让我套在旗袍外面。她说这样穿很斯文，特别适合我的气质。她赞美了一番，然后摇摇头说，“这种衣服穿在我身上就不好看，我一点也不适合。”我好奇地问，“你这旗袍是从哪儿来的？”她说前一段时间东莞服装节，她的朋友硬是叫她去参加开幕式了，就送了两件。“还有一件粉红的呢！来，你也试试！”于是我脱下绿色的，换上粉红的，又到厅子里对着灰蒙蒙的镜子照了照，转了一个圈。家宁照例安静地赞美了两句。小霞一迭连声地表扬着，说，“如果你穿这个到老外的party上，肯定就变成中心了！”我笑着说，“没想到你的旗袍我这么合适。”她豪爽地说，“送给你了！”真是没想到的事，我赶紧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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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她余兴未了，又翻起了其他衣服，拿出一件紫色的长袖外套，又叫我试穿。我个人不大喜欢这件，觉得比较老气，而且觉得小霞穿也不好看，可是小霞却说这件斯文，也适合我。接着，她翻出了她的风格的衣服，都是超短裙、紧身裙和闪亮的衣服。她说，“你看，我其实穿这些短裙子很好看的，紧身的，那时候我穿这个去的士高，把一帮人都迷死了！”她得意扬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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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面前算是斯文了，我见你的时候穿得都跟平时不一样。上次我穿的那条黑色裤子，把我不自在死了，你没看我整天扭来扭去的，我就觉得不舒服。我很清楚自己适合怎样的衣服的。你看，如果我还是一头长发，谁不怀疑啊？我身材又好，又厉害，多少男人喜欢我。可是这个不是开玩笑的，我要做海鲜生意，就要搞定那个老大，要搞定他就要搞定他老婆，不要让她怀疑我。我剪了这个头，一看就是个男人婆。她果然就喜欢了，说我这样多好啊，够清爽！现在她不知道多喜欢我！唉，真是心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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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怪不得第一次见小霞的时候她穿得还挺斯文，我根本不清楚她的涉黑背景和她这种直肠爽肚、打打杀杀的性格，就以为她不当小姐就出来开了间酒吧当老板娘。她有一件闪闪的短连衣裙，露背，圆领上系带的，适合去蹦迪，比较性感；有一件黑色的半身裙，她说配靴子好看，有时客户会喜欢她穿得职业一点，她也觉得自己穿成那样显得精干；有一件短袖娃娃装上衣，身上都是荷叶边，花花的；还有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A字裙摆雪纺料，是她在品牌专卖店买的。柜子里还摆了好几双皮鞋和凉鞋，有高跟的、蛋糕鞋和黑色平底鞋。她左右摆弄了半天，却嘟着嘴说，“可是这些衣服我都是喜欢却不能穿，我现在是大姐，穿成这样怎么上街啊？上次我还给人说呢”。她还拿出柜子里的几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各色的项链、耳环、坠子、手镯和她收集来的卡片、钱币、花边、头花等。她说自己衣服太多了，现在能穿一半都不到。她说自己现在很会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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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广东人很看重人的衣着的。你看到人家的第一眼也是看形象嘛，谁一定能了解你的为人呢！要是你穿得很土或长得太胖，人家都会觉得你不好看，可能就对你没兴趣了。你穿好一点人家说话态度都不一样，起码不会觉得你是乡下来的。现在我比深圳街上很多女的都会穿，都有品位。衣服是可以用钱买到的，那就算是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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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我们，再也不像一个小姐出身的“大姐大”和一个纯情女学生，就只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在宿舍里高兴地试穿彼此的衣服，谈论什么样的款式好看，什么样的颜色适合对方，叽叽喳喳的。那天晚上，小霞高高兴兴地“口头赠送”了两个旗袍、一条甲壳虫项链给我。据她说那是跟随了她十来年的，是一只镶满白色小水钻、中间是红色大水钻的金属饰品。她还说，“这个衣柜你随便用，你把我的衣服拨开，把自己的往上挂就好了”。傍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她还送给我一条细银链（她喜欢戴银链，说是便宜，丢了也不心疼），我觉得她一次送给我的东西太多，以致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收下。摸不准她的心思，觉得我要真的把东西拿走了，好像显得太贪心，但是如果不拿走，却又觉得她兴致勃勃送的，如果全留在这儿，就没有诚心。想了半天，没个主意，跟小霞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个为难的地方就是她变化无常的脾性，总要猜测她的心思。假如她不高兴的话什么都可能做出来，所以还是小心为好。最后想了半天，我把两条项链放在枕头边睡觉，旗袍就挂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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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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